电讯报专访有大量旁白,不完全是采访对话,不过为了方便阅读还是全文都翻了,也做了一些标注,绝大多数内容都是@Devilseal 翻译,我只了做补充和校对。
穆里尼奥在这篇专访中以3月底阿森纳0比0战平曼城的比赛为例,讨论了对足球风格的多种诠释方式。
穆里尼奥首先想说的是:他喜欢阿尔特塔,1996年在巴塞罗那担任助理教练时就认识了他,当时阿尔特塔还是一名十几岁的青训球员,事实上,穆里尼奥仍然把阿尔特塔称为“孩子”。(the kid)
“我很高兴,因为我喜欢这个孩子。”穆里尼奥说道。
“我很高兴他一切顺利。但是对于他们(阿森纳)取得这一分的方式,以及媒体谈论这一神奇技战术方案的方式…”
他想表达什么?
“在我那个时代,这不是什么神奇的策略。我赢过曼城几次,但这并不是一个多么让人惊艳的(技战术)策略。这就是一场防守比赛,摆大巴,门前停一辆双层大巴,这(与你们所看到的)是一个不同的视角。”
这就是61岁的穆里尼奥——仍然充满活力,不会忘记任何人对他的评价。没有工作的穆里尼奥与正在执教的穆里尼奥总是不一样,他身上的压力比较小,也充满了想法,在电视上观看了很多足球比赛。
一个很多人都在讨论的问题是:如果比赛迟迟打不开局面,是否可以换上第11名外场球员踢门将,让他穿着门将的衣服参与进攻?
穆里尼奥自己会这么做吗?
“在比赛还剩10分钟的时候,对手的防守已经深的不能再深了,要再多派上一名(外场)球员吗?让我们试试吧——是的!”
但我们有点想远了,穆里尼奥在一月份被解雇,结束了自己的第10份俱乐部工作,他曾带领罗马两次进入欧战决赛,第一次是在2022年5月份赢得了队史首座欧战奖杯。
他目前是在里斯本接受采访,他在那里的家距离本菲卡主场只有20分钟路程,他在伦敦的家离斯坦福桥也非常近,可以听到进球的欢呼声,他很想亲自观看一些比赛,但遗憾的是这会引起太大的骚动。
自从他在30年前接手波尔图以前,他从未对自己的下一份工作准备得如此就绪,他热爱这个职业,并且会评估自己手中的选项,他感到有些沮丧,因为可能有一些俱乐部会不敢聘请他,当我问到这一点时,他一口气列举了一些重量级老板的名字:
彼得-肯扬,马西莫-莫拉蒂,弗洛伦蒂诺-佩雷斯,以及前波尔图主席豪尔赫-努诺-平托-达科斯塔。“很遗憾,他们无法与他们交谈。”
(意思是那些可能雇佣他的潜在老板,无法与曾经雇佣过他的老板交谈,只要聊过就知道他是什么的人了。)
“我不会61岁就考虑要在65岁时停止工作。完全不可能,执教生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首先,他准备回到20年前,回到那些改变了他生活的日子里。
“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有过很多奇怪的庆祝方式,但那可能是改变我职业生涯方向的一次。”
穆里尼奥谈到了他在老特拉福德球场为庆祝中场科斯蒂尼亚最后时刻的进球而在边线上的冲刺,这个进球帮助他的波尔图进入了欧冠八强。那是2004年3月9日,这位当时名不见经传的教练带领波尔图爆冷淘汰了弗格森爵士的曼联。
当时穆里尼奥已经是欧洲联盟杯冠军,并且正在走向第二个葡超冠军,但那个夜晚是与众不同的。
“前几天,我在街上碰到一个人,他问我:‘我们什么时候能在葡萄牙再上演一次这种场面?‘
我告诉他,我们可以在几个月后赢得欧洲杯,因为我们有一支不可思议的国家队——有史以来最好的。”
“但是再有一支能够赢得欧冠的葡萄牙俱乐部?让我们看看未来20年能不能做到吧。”
“在那(2003年赢得联盟杯冠军)之后,一些海外俱乐部对我感兴趣,但不是大俱乐部,也不是英超球队。”
“那时你会想:我喜欢这里,这支波尔图很出色,有很好的主席,很好的球队架构,我会再次赢得葡萄牙联赛冠军,让我们享受欧冠,看看未来会发生什么。”
“我有一种感觉,我什么时候想离开葡萄牙都可以,但很可能得不到大球队的垂青。老实说,就是在战胜曼联之后,情况才发生了变化。”
事实上,2004年的夏天改变了一切,穆里尼奥加盟了切尔西,这是阿布投入巨资改造球队的第二年,同一个夏天他的死对头贝尼特斯来到了利物浦,两人在英超捉对厮杀了数年。
“贝尼特斯带领瓦伦西亚赢得西甲冠军(两次)和联盟杯冠军。我赢得了葡萄牙联赛(两次)、联盟杯和欧冠冠军。”
“所以想要作为外籍教练登陆英超,仅仅在一个小联赛中表现出色是不够的、你的门将能用脚后跟传球组织进攻也没用,你需要取得真正重磅的成绩,来打开那扇门。”
Sam冒昧地问道:很多好教练在切尔西都失败了,为什么你成功了?
他说他已经对英国足球有了感觉,主要是通过与罗布森的长期工作关系——“当时他每天都在向我呈现英格兰足球的样子”。
穆里尼奥说他很快就掌握了英格兰足球的精神,他也知道他有一个秘密武器。他的训练课的模式——周期化模式——这在当时是革命性的,一切都集中在战术上,并严格遵守时间。
“我知道,从方法论的角度来看,我可以立即取得影响,因为我的训练课与传统模式大相径庭。但事实上,我的训练是完全遵守逻辑的,没有任何根源性的错误。”
他指出自己与肯扬和阿布拉莫维奇的“信任三角关系”是成功的根基。
“我对切尔西的实力非常有信心。我非常非常自信,我认为我们需要迈出这一步。”
他提到了在他加盟切尔西之前兰帕德,乔科尔和切赫就已经是球队的一员,以及特里的成长。然后俱乐部信任他,为他签下了德罗巴、卡瓦略和费雷拉。
“我带领的车一期在各个位置上都充满了侵略性和高强度的对抗,以及技术水平,然后球队的成绩就一直在上升……说实话,我们当时的成绩确实不符合赔率。”
“当时有些阴谋论或者生活不如意的人就会说:‘在圣诞节,切尔西就完蛋了’。等圣诞节过了,又要喊复活节,然后是最后两三场比赛。但在最后两三场比赛中,我们已经开始庆祝冠军了。”
尽管在切尔西的第一个赛季(包括第二个赛季)结束后,穆里尼奥面临着很多困难,但当他回忆起2004-2007赛季(就是切尔西球迷常称的车一期)的时候,他还是流露出了某种伤感,因为他很怀念那支切尔西。
谈到当代强队的防守:
“看看曼城,看看阿森纳——当然我就是举两个例子。他们队中有多少中卫?有时可能整体上会有6名中卫。这是原则问题,然后有些中卫球员会去踢其他位置,他们踢右后卫,左后卫,中场。但是他们在场上有五到六名中卫。为什么?如果我是记者,我会问教练这个问题。”
很巧,穆里尼奥现在赋闲,他准备帮阿尔特塔和瓜迪奥拉来一个自问自答。
“他们觉得需要防守的稳定性和紧凑性。”
穆里尼奥说,阿尔特塔使用基维奥尔作为左后卫,因为他的身体状况在赢得对抗和防守定位球时很有用。曼城也是如此,阿坎吉踢边后卫,斯通斯在中场扮演半中场/半中卫,格瓦迪奥尔也是一名踢左后卫的中后卫。
“看待这件事的方式是——我们要想想曼城有多少年在欧冠联赛中没有成功,以及他们过去这个取得成功的赛季有什么变化。我就这么跟你说,看一个细节,曼城在身体对抗上的变化。”
他还对巴黎圣日耳曼与巴塞罗那之间的欧冠1/4决赛首回合特别感兴趣。
“在那场比赛中,特尔施特根给莱万多夫斯基送了很多长传。巴黎不断地逼抢巴萨的后防线,巴萨就回传给门将,门将找到莱万,莱万胸部卸球,从他卸球的位置开始,巴萨展开进攻队形。”
“我也凭借罗梅罗给费莱尼的长传赢得了欧联杯决赛。阿贾克斯开始逼抢,但他们是在逼抢空气,因为球压根不在那。”
“通过长传找到费莱尼的胸口。从那里开始,停球,摆渡,进球,2-0,把冠军带回家,三个冠军,真是一个灾难般的赛季啊。”
他显然是在谈论自己的曼联岁月:
“我与(前首席执行官)埃德-伍德沃德的(私人)关系很好。就我个人的观点而言,我们关系不差,即使现在我们也会发短信。
“但是从足球行业的职业角度来看,我们的关系确实不够好。我就是我。我是一个足球从业者。艾德的从业背景和足球几乎无关,而我在曼联时,没有得到像滕哈格这两年的那种支持,是的,我没有得到那种程度的支持,我没有得到那种程度的信任。”
“所以在离开时很难过,因为我感觉我其实才刚刚开始带队,建队。有时候,我觉得如果他们信任我,相信我的经验,事情可能会有所不同。”
“现在仍然有一些还在曼联效力的球员,是我五、六年前就挑明了不想要的。我认为他们在我看来,从某种程度来说并不是最好的职业球员,他们的形象不适合代表这个级别的俱乐部,但我做了我的工作。时间总会证明真理,我希望曼联取得成功。”
至于曾经与他有过冲突的球星——保罗-博格巴的命运——后者上个月因药检阳性而被禁赛四年,正在等待上诉,穆里尼奥说他没有幸灾乐祸,而是很同情博格巴。
“我唯一要说的是,几乎每个人在职业生涯的某些时刻都会发生这种情况::会失去一点自己是谁、以及你必须成为什么样的人的感觉。”
“在法国队赢得2018年世界杯后的那个赛季,我认为博格巴确实很强,但他回到曼联的时候整个人都飘了。世界杯让他进入了一个足球对他来说不是最重要的事情的世界。但足球这个行业就是这样,不管你多成功,每个人都有同样的责任。”
穆里尼奥说,两人现在没有什么不愉快的感觉了,他们在尤文图斯和罗马的比赛前见过面。
“我一点都没有享受看到保罗现在的遭遇,当你得到高层掌权派的支持时,能够在球队中传递的信息是非常积极的。”
“当你因为球员更重要或者球员所代表的东西更重要而得不到俱乐部支持时,你就会处于一种脆弱的境地。即使是一个像我这样经验丰富的教练,也是一碰就碎的。”
穆里尼奥在专访的后半段变得感伤,他开始怀疑,20年前关于波尔图拿到欧冠冠军的事件是否更像是一种负担,他说人们忘记了他在罗马的两次(欧战)决赛,欧协联和去年的欧联杯。
“在过去两年里,我是唯一一个两次参加了欧战决赛的主教练。所以还是谈谈我的当下吧,20年前,我赢得了欧冠冠军,我并不认为这是一种负担。但如果你去找90%的教练,问他们:‘你愿意连续两年参加两届欧战决赛吗?’,大多数人都会说:‘是’。”
谈论未来:
“我不害怕与那些目标不是夺冠的俱乐部合作,当一些(主教练)达到一定水平时,他们可能会说:‘我的工作目标就是赢得胜利’。但我不是,我的工作就是让俱乐部成为‘为胜利而生’的球队,或者达到一些目标。”
Sam与穆里尼奥讨论了各种可能性,在这里,他不禁非常想知道俱乐部是否会有点害怕穆里尼奥的名声,他会把他们吓跑吗?
穆里尼奥提到了一些著名俱乐部的主席和他曾经工作过的一位首席执行官。好像在说,他们可以和我一起工作,为什么其他人不能?
“我梦想中的职位描述是‘Head Coach’,是的,就是Coach,而不是包含了杂七杂八事情的复合职位,这是我的梦想:成为教练,成为一个和球队一起工作的人,专注于培养球员,准备比赛。”
“幸运的是,我的职业生涯中有过这样的经历。不幸的是,在其他情况下,我不得不做更多的事情。当你的负担远远超过了教练这个职位的职责后,你就无法成为一个你理想中的好教练了,俱乐部让你陷入了我不希望的境地。”
“你认为在我们输掉欧联杯决赛之后,在我们输掉比赛的情况下,我对我所感受到的情绪感到高兴吗?你觉得作为俱乐部的代表去新闻发布会上谈论这些事件会让我高兴吗?不,我不想去。”
“如果人们害怕穆里尼奥,我想说的是不要害怕。给我一个专业的管理层,我只是主教练,因为这是我擅长的。人们说我善于沟通,其实很多时候你都会说错话,尤其是当你们每周发言三四次的时候,更是如此,是俱乐部的管理架构把我推向了错误的方向。”
这是首次表露出后悔的迹象,但很快就被他抛在了脑后,在去年欧联决赛后,他的朋友、家人甚至经纪人都劝他离开罗马。但他表示自己感受到了俱乐部的“情感”吸引力,他说正是同样的原因,他拒绝了葡萄牙国家队,也拒绝了沙特阿拉伯的一份丰厚报价。
过去他总是在遇到更好的报价时迅速离开,2002年在他39岁生日的前几天,他离开了自己执教的第二家俱乐部Uniao de Leiria,在赛季中加盟了波尔图,他说“我曾经是一个非常务实的人”,但那一次他留下了。
“真正会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是一支俱乐部想要我的程度有多高,需要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和教练的程度有多高,以及我能感受到多少情感、共鸣。”
他并没有与很多大俱乐部的帅位联系在一起,执教曼联的经历可能让他无法接手利物浦,他也注意到了当前的候选名单中没有他的名字,即便如此也很难想象他会执教西汉姆联或者布莱顿,提到这两个特定俱乐部的时候必须指出他们现在都有教练,不过接下来这些内容是有启示性的。
“我唯一的想要的是:目标和追求必须要以一种对所有人都公平的方式来确定,不能因为我的过往历史,就要求我必须赢得冠军,不,我唯一想要的就是公平。”
“我举个例子,你认为如果我在一家英超豪门执教,而我们在积分榜上排名第六、第七、第八,那我还会有工作吗?”
“我想说的是,大家看待我时应该像看待他人一样,要一视同仁。对我来说,重要的是俱乐部是否有目标,然后让我才能说,我们准备准备好为这些目标而战了。我不想说现实一点,但至少得面对一半的现实吧,因为当我去罗马执教的时候,没人能想到会进欧联决赛,但我们做到了。”
“你不可能让我去一家快要降级的俱乐部,然后把目标设定为赢得欧冠冠军,这确实挺好的,但并不公平。”
这些话听上去好像是:如果条件合适的话,他可能会接受西汉姆联或者布莱顿这样的俱乐部,他显然愿意尝试一些不同的东西。
最终我们的讨论回到了先前的话题:当一支风格以控球为主的球队在追求破门时,是否可以派上11名外场球员(不要门将),穆里尼奥坚信这种场面迟早会发生。
“为什么非得有个门将呢,哪怕他脚下技术非常出色,但位置几乎深入到了中场,所以这时候为什么不换个球员去替代他呢?我认为这种换人早晚会出现,当有教练这样做时,他会被认为是个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