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中的香港警察：昔日「亞洲最佳」如何引發眾怒
香港——擁有3萬名警員的香港警隊長期以來被譽為「亞洲最佳」。然而，在全世界的注視下，他們對基本和平的示威者使用催淚瓦斯，不僅動手，還發射橡皮子彈。一些警員似乎還把自己的徽章蓋住，以免被認出。
現在，香港警察正在努力挽救因6月12日抗議活動中的行為而被沾污的名譽。那場抗議活動針對的是擬議中的《逃犯條例》，它震撼了中國的半自治領土香港。
上週，數千名年輕示威者將香港警察總部包圍了15個小時，面對被警方此前的群體控制手段所激怒的公眾，他們採取了躲避的做法，眼看著抗議者封鎖出口，投擲雞蛋，在牆上亂寫亂畫。
當抗議者用雷射筆瞄準警察時，他們低下頭來，一名敦促示威者離開的警方發言人被嘲笑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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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警狗上身，」抗議者週五在警察總部前展開的一條大橫幅上寫道。「學做解放軍，」橫幅繼續寫道，指的是為中國執政的共產黨服務的軍隊。
政府和警方的高級官員為警隊的行為做了辯護，稱警隊不涉政治，只管維護法治。
但是，支持民主的反對派領導人把矛頭越來越多地指向警方，他們指責警察不該站在政府一邊，因為在他們看來，這個政府正在顛覆其聲稱維護的法治。他們試圖將警察變成一個強有力的象徵，表明香港當局對北京而非公眾負責。
起初，抗議者的怒火主要集中在一項有爭議的法案上，該法案將允許將逃犯引渡到中國大陸。抗議者的大規模示威活動迫使香港領導人無限期地暫停了這項立法。但是，許多抗議者，尤其是學生和20多歲的年輕人，在最近幾天把怒火轉向警方在6月12日衝突中的行為。
在那天的大型集會期間，警察負責維持秩序，不讓抗議者進入政府大樓。但是，當一些抗議者投擲磚頭並試圖衝擊立法會時，警察向幾乎無處可逃的人群發射了催淚瓦斯，並幾十年來首次使用橡皮子彈，導致數十人受傷。
網上流傳的衝突影片促使許多公眾和人權團體譴責警方回應過度，肆意抓捕。他們還指出，部分防暴警察在衝突期間沒有佩戴徽章，可能是為避免遭到起訴。
現在，一線警察經常在抗議活動中遭到言辭咒罵，對一個長期受到高度尊重的機構成員而言，這種現象很不尋常。警方行為的批評者還創建了開源數據庫，用戶在社群媒體上分享警察的手機號、配偶姓名、就讀過的高中，一些名單稱警察是狗。
警察工會香港警察隊員佐級協會(Junior Police Officers’ Association)主席林志偉表示，包括他本人在內的400多名警察及其家屬的個人信息被發在了網上。
「這不道德，」他在接受採訪時稱。「有人說對人以血還血以牙還牙，我對此很震驚，令人很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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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警務處處長盧偉聰及行政長官林鄭月娥曾指6月12日的示威活動是暴動，暗示參與者可能要承擔嚴重的法律後果，這激起了公眾對警察應對策略的憤怒浪潮。
這場集會促使盧偉聰對暴動的說法改口，稱和平示威者都毋需擔心面臨暴動指控起訴。
但這不足以平息公眾對警察機關的憤怒，抗議活動繼續進行。警方此後把防暴設備放在一邊，試圖與抗議者談判，即便週五他們包圍了警察總部，盧偉聰處長在本週內部備忘錄上稱之為「重大挑戰」。
一些專家表示，在這片前英國殖民地，警察部隊接受大量准軍事訓練，這樣的裂痕在所難免。專家稱，英國在1960年代建立了香港警察隊伍，幫助控制親共產主義的騷亂。
1960年代和1970年代，警察腐敗成風，直到1980年代一場反腐行動改善了警隊的形象。1997年英國將香港主權移交中國後，香港在前十年相對平靜；甚至2003年，針對北京支持的國家安全立法的大規模抗議也進展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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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分析人士和警務人員在接受採訪時稱，在2014年被稱為「雨傘運動」的香港親民主抗議活動期間，裂痕開始出現。當時，在僵持之初，警方對抗議者動用了辣椒噴霧和催淚瓦斯等武力措施，引發了更大的示威活動。
「雨傘運動是個分水嶺，」香港中文大學刑事司法專家方誌信說。公眾「從未想過警方會用催淚瓦斯驅散和平抗議者或學生」。
2014年的示威活動期間，七名警察因毆打一名抗議者被判人身傷害罪。一些觀察人士表示，本月警方對抗議活動的嚴厲回應，一定程度上是源於警察內部對這些定罪依然存在不滿。
在接受採訪時，警務人員及其支持者表示，在他們看來，香港官員和當地新聞媒體淡化了抗議者的暴力行為，他們對此感到失望。
警察工會主席林志偉說，「整個社會對政府施政不滿意，警隊是沒有辦法的」，只能維持秩序。「我們往往被人覺得是政府很主要的成分，這個過程中我們備受衝擊。」
他們還表示，通過改變暴動的說法，警務處處長盧偉聰等於是把對整個警方的譴責轉嫁到了個別警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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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線警察所做的是逮捕參與暴動的人——但現在你說不是人人都是暴徒？」一名警察在接受採訪時說，他指的是盧偉聰，並且要求匿名以免遭報復。「人們開始怪罪警察，這會打擊他們的士氣。」
香港教育大學(Education University of Hong Kong)警務與刑事司法專家何家騏說，他對那些沒有過度使用暴力的警察感到同情。「他們事實上成了政治紛爭的替罪羊，」他說。
在週六市中心一場集會中為警方提供過支持的會計師安德莉亞·譚(Andrea Tam)表示，在與抗議者的衝突中，防暴警察做了正確的事情。
「這是文明社會，」安德莉亞說。「我們不容忍不文明的行為。」
上週，警方和警察監督機構（成員由行政長官任命）均表示，他們將調查警方應對抗議者的策略。但許多抗議者和親民主議員呼籲進行全面獨立的調查。
親民主議員、立法會保安事務委員會副主席涂謹申預計稱，對警察發起任何起訴都需要至少9個月左右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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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對很多憤怒的抗議者而言，「這未免太晚了。」
